迪拜，我的一千零一夜

沙沫 · 发表于 2015-3-14 15:39:16

（十二）2007年2月18，新年，新年大吉闻琴声
回到家，除夕的聚会已经散去，客厅的电视机还放着春节联欢晚会，饭桌上剩了些残羹冷炙，家里空荡荡的，可能大姐们又出去忙去了，毕竟在迪拜的目的是为了赚钱，也是为了早日能够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。
江澜来到王哥床边，看着睡着了的他，江澜陷入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中，要不是他的介绍，也就没有下午的事情发生。
突然，王哥从睡梦中惊醒过来，不断喊疼，手脚抽搐，表情也极其痛苦，江澜赶紧靠过去，问他哪里疼。王哥用手捂住脑袋，江澜心中一震，不会被打成了脑出血吧，想着最好还是带他到医院去检查一下，不然后果难以预料。
如果去政府医院，虽然急诊是免费的，但是因为这个是外伤，警察可能会介入调查，后果江澜自然非常清楚，所以当即决定带他去伊朗医院，这个医院虽然是私人医院，但是收费合理，算得上是迪拜的大众医院，最主要的是伊朗医院不会调查你的身份。
扶着王哥来到娜莎广场的二十四小时超市门口，昔日这里的台阶上总是坐满了中国黑车司机，他们主要跑迪拜到龙城的专线，价格合适，最多可以坐四人，每人七迪拉姆，如果包车，则是三十迪拉姆。如果要去其地方，费用就比较贵，基本上和出租车差不多，甚至比出租车还贵，但是因为黑车司机都是中国人，对于在这里很多不会英语的中国人来说，他们还是乐意选择黑车。
可是今天这里一个中国人也没有，估计他们都回家过年去了，江澜只能扶着王哥坐在台阶上，专心等待着，因为别无选择。
苦等很久，一个中国小伙子走了过来，估计是黑车司机，江澜赶紧问去伊朗医院多少钱，司机告诉他春节期间，费用一律翻倍，因为很多司机都回国度假了，他也是在家看完春节联欢晚会才出来的，开价六十迪拉姆，江澜顾不上了讨价还价，赶紧上车。
伊朗医院位于迪拜的Al Wasl路，靠近江澜以前上班的中药店，步行到波斯湾海岸只需要几分钟。这个医院的土地是由迪拜现任酋长默罕默德的父亲，也就是上上任酋长拉希德免费捐赠给伊朗红新月会建设医院的。医院外形是非常典型的伊朗风格的建筑物，在迪拜，很多华人都在这个医院就医。
医生把王哥送去做了一些必要的检查，告诉江澜，没有什么大碍，虽然鼻子嘴巴有出血，但是没有严重内伤，现在需要住院观察几个小时，等明天早上检查报告出来，如果没有问题，就可以出院了。折腾了半天的江澜这时终于舒展了眉头，放下悬了很久的心。
这几个小时，回家没有必要，如果专门干点什么呢，时间又太短暂，正不知如何打发这段时间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江澜的头脑，为什么不到波斯湾边上去走走呢？想想自己曾经在这附近工作了三个月，却一次也没有到那片海滩上走过，今天是大年初一，正好可以去海边看看新年的那弯新月，去遥思故乡的亲人。江澜心里拿定主意，向海边走去。
来到海边，沙滩上人影全无，微弱的路灯下，江澜勉强分得清哪里是海，哪里是沙滩。他的脚步无声无息地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，耳边是阵阵的海浪声，海风轻拂着他的脸。遥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新月，此刻，他是如此地想念故乡的父母，想念新年可口的汤圆，还有那响彻通宵的鞭炮声。
突然，一曲悠扬的琴声响起，从远处飘来，宛如天籁之音，敲碎了黑夜的寂静，划破了黑夜的天空。琴声中带有一丝怨恨，又有一丝思念，时而又有万念俱灰的凄楚。江澜隐约感觉出这应该是一个幽怨的中国女子弹奏的，因为曲子应该是琵琶曲《昭君怨》，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子在除夕之夜来到这漆黑如墨的海边？江澜脑中升起了个大大的问号
天上，新月朦胧。地上，琴声飘渺。天地之间，琴声久久回荡。循着琴声，江澜踏着软绵绵的沙滩，来到沙滩的拐弯处，隐约中，一个黑影坐在沙滩上，在极其微弱的月色下，看不清她的脸，不过可以看清她怀中正抱着一把琵琶，仿佛是怀抱着一个孩子。
江澜不甚喜欢现代音乐，唯钟情中国传统古乐。不忍打断这来自故乡的音乐，江澜索性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沙滩上，陶醉在如泣如诉的琵琶声中。
曲目又换了一首，好像在诉说她一生的情感，时而，如春风和暖，转眼，却又是夏日炎炎，不一会，琴声低廻，如秋风扫落叶般凄凉，亦如雪花纷飞般寒冷。这琴声，似乎要穿透黑夜，寄托她相距千里的思念。

沙沫 · 发表于 2015-3-14 15:39:38

不知何时，琴声戛然而止，女子伏在琴上，肩头一起一伏，呜咽着，如刚才的琴声般忧伤。江澜缓慢的挪动步子，向弹琴的女人走过去，这女子似乎听见了他轻微的脚步声，不再哭泣，回过头来看着他。
江澜怕惊吓着她，停在数米之外对她说：“你好，新年快乐！”
“你是？”女子用稍微有点嘶哑的声音反问江澜。
“相逢何必曾相识，同是天涯沦落人。”江澜脱口而出，却很快又发现不对，因为这个女子未必是和他一样沦落天涯的异乡人。
眼前的女子却突然低下头，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琵琶，江澜慢慢挪步到她的边上，也坐在沙滩上。
“不管如何，过年要快快乐乐的，忘记自己的伤心事，这样新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的。”江澜安慰道。
女子还是不语，默默的伏在琴声，江澜只能默默的陪在身边，不忍离去，毕竟在海边留下孤身的她太不安全了。波斯湾的海浪声渐去渐远，似乎退到了海的深处，夜也越来越凉，江澜只好脱下穿在身上的外套，轻轻的披在女子的背上。
“谢谢。”她还是低着头。
他们不知道这样默默的坐了多久，好像都快睡着了，等女子开口说话的时候，天空已经泛白。
“你怎么还在这里呀？”女子抬头看着江澜，责备的问道。
江澜睁开迷糊的双眼，眼前的女子亦如昭君般美丽，昔日昭君出塞，唯琵琶相伴，而眼前之女子昨夜独坐波斯湾畔，也是一首琵琶曲相伴。
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。”江澜笑呵呵的应着，“深更半夜的，万一有坏人怎么办？”
“那你今天不上班呀？”这女子反倒关心江澜来了。
“过年嘛，不上班。那你呢？”
“我？”她脸上又浮起忧伤的表情。
“那你住在哪里？我送你回家。”江澜心里更是着急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又开始了抽泣，江澜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手纸递了过去，她轻轻的擦拭眼角的泪水。
“不要想那么多了，今天是中国的春节，要开心的过。”江澜估计这个女子心存戒备，只能用安慰的口气劝说到。只是她不再说话，继续保持沉默。
天色渐明，江澜远眺波斯湾，海面风平浪静，海天混沌一片。东方的云彩慢慢由浓变淡，天空渐渐露出了一条暗红色云霞，慢慢扩展，太阳隐约在海和云彩之间，蓦地一丝暖色蹦入了他的视野，只见天边一片殷红，逐渐变成了红里透金的颜色，冉冉地甩开了氤氲的水气和浮动的云彩，将片片霞光抖落到海水里，海面顿时金波粼粼，一轮红日突然间从海水和云彩中跳了出来。太阳的光芒照耀着大地，万物都披上了金黄的光缕。褪去沉沉雾霭的天空，瞬间变得蔚蓝而清澈，波光潋滟的海面，翻飞着一群海鸥，使大海充满无限的生机和活力。
江澜屏住呼吸，静静地看着初升的红日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美丽，用心体味着刹那间的庄严和喜悦，他已经忘却了一切，陶醉在沧海浴日、金轮晃漾的万千气象中。海滩上慢慢变得热闹起来，人也越来越多，有小孩子在海滩上奔跑，还不时的蹲下捡贝壳，海滨路上有一些人在跑步，更有几个外国人穿着太极服正在打太极拳，看他们那不太娴熟的动作，不像是专门学习过的，这让江澜想起大学时学过的太极拳，不禁想跟随他们一起锻炼一下。
江澜看了看旁边的女子，还是沉默的伏在琴上，他估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，因为现在这里人已经很多了。他便起身向打太极拳的外国朋友走过去，微笑着打了招呼，稍微活动了一下，就加入进去，尽管很久没有练习太极拳了，但是凭着身体的记忆，他还是行云流水地打完了这套二十四式太极拳。
“你好，你的太极拳打的太好了。”一个金发碧眼，年龄较大的女性用英式英语称赞道。
“谢谢。”江澜谦虚道。
“我们的中国教练回国过春节了，这几天你过来带我们吧，我们付你工资。”这个女人向江澜发出邀请。
江澜一听可以赚钱，当然乐意，没有推辞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了。和这群外国人告别后，江澜回到刚才的地方，发现之前那个弹琵琶的女子已经离开，他赶紧四下找寻，早已没有了踪影。
江澜看时间不早了，想起王哥还在伊朗医院里面，赶紧快步回到伊朗医院，王哥早已等在病床边上，菲律宾护士把一大推化验报告递给江澜，告诉他说王大哥的病情基本稳定，没有发现骨折和脑出血，只是需要多休息，注意调养一段时间即可。
一切安好，王大哥和江澜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，回到大家后，王哥躺下睡觉了。江澜给黑哥打电话，一则想问问今天有生意没，二则是想对昨晚他粗鲁地拒绝俄罗斯女郎的事情道歉，可是黑哥的手机却关机，他想可能黑哥昨晚玩的太晚，现在还在睡懒觉。而他自己昨晚却是一夜未睡，此时非常的疲乏，一会就进入了梦乡。
江澜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，他稍微弄了点吃的，晚上便来到骆驼广场，好好练习了下太极拳，以便明天去给那群外国人指导，但是他脑袋里面此刻挥之不去的还有那个女子的身影，她为什么在那里？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呢？